蠹鱼图片(蠹鱼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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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聊斋志异-素秋 (书中蠹鱼的来历) 俞慎字谨庵,顺天旧家子。
2、赴试入都,舍于郊郭。
3、时见对户一少年,美如冠玉。
4、心好之,渐近与语,风雅尤绝。
5、大悦,捉臂邀至寓所,相与款宴。
6、问其姓氏,则金陵俞士忱也,字恂九。
7、公子闻与同姓,更加浃洽,订为昆仲;少年遂减名字为忱。
8、 明日过其家,书舍光洁;然门庭踧落,更无厮仆。
9、引公子入内,呼妹出拜,年约十三四,肌肤莹澈,粉玉无其白也。
10、少顷托茗献客,家中似无臧获。
11、公子异之,数语遂出。
12、自后友爱如胞。
13、恂九无日不来,或留共宿,则以弱妹无伴为辞。
14、公子曰:“吾弟流寓千里,曾无应门之僮,兄妹纤弱,何以为生?计不如从我去,有斗舍可共栖止,如何?”恂九喜,约以场后。
15、试毕,恂九邀公子去,曰:“中秋月明如昼,妹子素秋具有蔬酒,勿违其意。
16、”竟挽入内。
17、素秋出,略道温凉,便入复室,下帘治具。
18、少间自出行炙。
19、公子起曰:“妹子奔波,情何以忍!”素秋笑入。
20、顷之搴帘出,则一青衣婢捧壶;又一媪托柈进烹鱼。
21、公子讶曰:“此辈何来?不早从事而烦妹子?”恂九微笑曰:“妹子又弄怪矣。
22、”但闻帘内吃吃作笑声,公子不解其故。
23、既而筵终,婢媪撤器,公子适嗽,误咳婢衣;婢随唾而倒,碎碗流炙。
24、视婢,则帛剪小人,仅四寸许。
25、恂九大笑。
26、素秋笑出,拾之而去。
27、俄而婢复出,奔走如故,公子大异之。
28、恂九曰:“此不过妹子幼时,卜紫姑之小技耳。
29、”公子因问:“弟妹都已长成,何未婚姻?”答云:“先人即世,去留尚无定所,故此迟迟。
30、”遂与商定行期,鬻宅,携妹与公子俱西。
31、既归,除舍舍之;又遣一婢为之服役。
32、 公子妻,韩侍郎之犹女也,尤怜爱素秋,饮食共之。
33、公子与恂九亦然。
34、而恂九又最慧,目下十行,试作一艺,老宿不能及之。
35、公子劝赴童试,恂九曰:“姑为此业者,聊与君分苦耳。
36、自审福薄,不堪仕进;且一入此途,遂不能不戚戚于得失,故不为也。
37、”居三年,公子又下第。
38、恂九大为扼腕,奋然曰:“榜上一名,何遂艰难若此!我初不欲为成败所惑,故宁寂寂耳。
39、今见大哥不能发舒,不觉中热,十九岁老童当效驹驰也。
40、”公子喜,试期送入场,邑、郡、道皆第一。
41、益与公子下帷攻苦。
42、逾年科试,并为郡、邑冠军。
43、恂九名大噪,远近争婚之,恂九悉却去。
44、公子力劝之,乃以场后为解。
45、 无何,试毕,倾慕者争录其文,相与传颂;恂九亦自觉第二人不屑居也。
46、及榜发,兄弟皆黜。
47、时方对饮,公子尚强作噱;恂九失色,酒盏倾堕,身仆案下。
48、扶置榻上,病已困殆。
49、急呼妹至,张目谓公子曰:“吾两人情虽如胞,实非同族。
50、弟自分已登鬼箓。
51、衔恩无可相报,素秋已长成,既蒙嫂抚爱,媵之可也。
52、”公子作色曰:“是真吾弟之乱命也!其将谓我人头畜鸣者耶!”恂九泣下。
53、公子即以重金为购良材。
54、恂九命舁至,力疾而入,嘱妹曰:“我没后即阖棺,无令一人开视。
55、”公子尚欲有言,而目已瞑矣。
56、公子哀伤,如丧手足。
57、然窃疑其嘱异,俟素秋他出,启而视之,则棺中袍服如蜕;揭之,有蠹鱼径尺僵卧其中。
58、骇异间,素秋促入,惨然曰:“兄弟何所隔阂?所以然者非避兄也;但恐传布飞扬,妾亦不能久居耳。
59、”公子曰:“礼缘情制,情之所在,异族何殊焉?妹宁不知我心乎?即中馈当无漏言,请勿虑。
60、”遂速卜吉期,厚葬之。
61、初,公子欲以素秋论婚于世家,恂九不欲。
62、既殁,公子商于素秋,素秋不应。
63、公子曰:“妹子年已二十,长而不嫁,人其谓我何?”对曰:“若然,但惟兄命。
64、然自顾无福相,不愿入侯门,寒士而可。
65、”公子曰:“诺。
66、”不数日,冰媒相属,卒无所可。
67、先是,公子妻弟韩荃来吊,得窥素秋,心爱悦之,欲购作小妻。
68、谋之姊,姊急戒勿言,恐公子知。
69、韩心不释,托媒风示公子,许为买乡场关节。
70、公子闻之,大怒诟骂,将致意者批逐出门,自此交往遂绝。
71、又有故尚书孙某甲,将娶而妇卒,亦遣冰来。
72、其甲第人所素识,公子欲一见其人,因使媒约,使甲躬谒。
73、及期。
74、垂帘于内,令素秋自相之。
75、甲至,裘马驺从,炫耀闾里;人又秀雅如处子。
76、公子大悦,而素秋殊不乐。
77、公子竟许之,盛备装奁。
78、素秋固止之;公子亦不听,卒厚赠焉。
79、既嫁,琴瑟甚敦。
80、然兄嫂系念,月辄归宁。
81、来时,奁中珠绣,必携数事付嫂收贮。
82、嫂不解其意,亦姑听之。
83、 甲少孤,寡母溺爱太过,日近匪人,引诱嫖赌,家传书画鼎彝,皆以鬻偿戏债。
84、韩荃与有瓜葛,日招甲饮而窃探之,愿以两妾及五百金易素秋。
85、甲初不肯;韩固求之,甲意摇动,恐公子不甘。
86、韩曰:“彼与我至戚,此又非其支系,若事已成,彼亦无如我何;万一有他,我身任之。
87、有家君在,何畏一俞谨庵哉!”遂盛妆两姬出行酒,且曰:“果如所约,此即君家人矣。
88、”甲惑之,约期而去。
89、至日,虑韩诈谖,夜候于途,果有舆来,启帘验照不虚,乃导去,姑置斋中。
90、韩仆以五百金交兑明白。
91、甲奔入,诳素秋曰:“公子暴病相呼。
92、”素秋未遑理妆,草草遂出。
93、舆既发,夜迷不知何所,逴行良远,殊不可到。
94、忽见二巨烛来,众窃喜其可以问路。
95、及至前,则巨蟒两目如灯。
96、众大骇,人马俱窜,委舆路侧;将曙复集则空舆存焉。
97、意必葬于蛇腹,归告主人,垂首丧气而已。
98、 数日后,公子遣人诣妹,始知为恶人赚去,初不疑其婿之伪也。
99、陪娶婢归,细诘情迹,微窥其变,忿极,遍诉都邑。
100、某甲惧,求救于韩。
101、韩以金妾两亡,正复懊丧,斥绝不为力。
102、甲呆憨无所复计,各处勾牒至,俱以赂嘱免行。
103、月余,金珠服饰典货一空。
104、公子于宪府究理甚急,邑官皆奉严令,甲知不能复匿,始出,至公堂实情尽吐。
105、宪票拘韩对质。
106、韩惧,以情告父。
107、父时已休职,怒其所为不法,执付隶。
108、及见官府,言及遇蟒之变,悉谓其词枝梧;家人搒掠殆遍,甲亦屡被敲楚。
109、幸母日鬻田产,上下营求,刑轻得不死,而韩仆已瘐毙矣。
110、韩久困囹圄,愿助甲赂公子千金,哀求罢讼。
111、公子不许。
112、甲母又请益以二姬,但求姑存疑案以待寻访;妻又承叔母命,朝夕解免,公子乃许之。
113、甲家甚贫,货宅办金,而急切不能得售,因先送姬来,乞其延缓。
114、 逾数日,公子夜坐斋中,素秋偕一媪,蓦然忽入。
115、公子骇问:“妹固无恙耶?”笑曰:“蟒变乃妹之小术耳。
116、当夜窜入一秀才家,依于其母。
117、彼亦识兄,今在门外。
118、”公子倒屣出迎,则宛平名士周生也,素相善。
119、把臂入斋,款洽臻至。
120、倾谈既久,始知颠末。
121、初,素秋昧爽款生门,母纳入,诘之,知为公子妹,便欲驰报。
122、素秋止之,因与母居。
123、甚得母欢,以子无妇,窃属意素秋,微言之。
124、素秋以未奉兄命为辞。
125、生亦以公子交契,故不肯作无媒之合,但频频侦听。
126、知讼事已有关说,素秋乃告母欲归。
127、母遣生率一媪送之,即嘱媪为媒。
128、公子以素秋居生家久,亦有此心;及闻媪言大喜,即与生面订姻好。
129、先是,素秋夜归,欲使公子得金而后宣之。
130、公子不可,曰:“向愤无所泄,故索金以败之耳。
131、今复见妹,万金何能易哉!”即遣人告诸两家罢之。
132、又念生家故不甚丰,道又远,亲迎殊难,因移生母来,居以恂九旧第;生亦备币帛鼓乐,婚嫁成礼。
133、 一日,嫂戏素秋曰:“今得新婿,从前枕席之爱犹忆之否?”素秋笑顾婢曰:“忆之否?”嫂不解,研问之,盖三年床第皆以婢代。
134、每夕以笔画其两眉,驱之去,即对烛独坐,婿亦不之辨也。
135、盖奇之,求其术,但笑不言。
136、次年大比,生将与公子偕往。
137、素秋曰:“不必。
138、”公子强挽而去。
139、是科,公子中式,生落第归。
140、逾年母卒,遂不复言进取矣。
141、一日,素秋谓嫂曰:“向求我术,固未肯以此骇物听也。
142、今将远别,请秘授之,亦可以避兵燹。
143、”嫂惊问故,答曰:“三年后此处当无人烟。
144、妾荏弱不堪惊恐,将蹈海滨而隐。
145、大哥富贵中人,不可以偕,故言别也。
146、”乃以术悉授嫂。
147、数日又告别,公子留之不得,至泣下,问:“何往?”又不言。
148、鸡鸣早起,携一白须奴,控双卫而去。
149、公子阴使人尾送之,至胶莱之界,尘雾幛天,既晴,已迷所住。
150、 三年后闯寇犯顺,村舍为墟。
151、韩夫人剪帛置门内,寇至,见云绕韦驮高丈余,遂骇走,以是得保无恙。
152、后村中有贾客至海上,遇一叟似老奴,而髭发尽黑,猝不能认。
153、叟停足笑曰:“我家公子尚健耶?借口寄语:秋姑亦甚安乐。
154、”问其居何里,曰:“远矣,远矣!”匆匆遂去。
155、公子闻之,使人于所在遍访之,竟无踪迹。
156、 异史氏曰:“管城子无食肉相,其来旧矣。
157、初念甚明,而乃持之不坚。
158、宁如糊眼主司,固衡命不衡文耶?一击不中,冥然遂死,蠹鱼之痴,一何可怜!伤哉雄飞不如雌伏。
159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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